2025年5月19日下午，由故宫学研究院主办、明清史研究所承办的“明清史研究所学术分享会”第三场，讲座“康熙朝赫哲‘新满洲’的内迁及其满洲化 —— 以《黑图档》为中心”在故宫博物院城隍庙第二会议室举行，该讲座由首都师范大学历史学院副教授李文益主讲，故宫学研究院明清史研究所所长多丽梅研究馆员主持，来自中央民族大学、首都师范大学、北京大学的多位老师和同学，故宫博物院多个部处的职工、博士后到场聆听了讲座。

李文益，现为首都师范大学历史学院副教授，兼任国家清史编纂委员会图录组副组长。主要从事清代政治史、宫廷史、满族史研究。出版专著、合著各一部，并在《中国史研究》《清史研究》等期刊发表论文多篇。先后主持中国博士后科学基金一等资助项目、国家社科基金冷门绝学项目各一项。目前正在主持北京市社科基金重点项目，以及国家清史纂修工程“图录卷《康熙朝（上）》”的研究工作。

李文益老师讲座现场

明清之际，在黑龙江下游及松花江、乌苏里江流域生活着东海女真虎儿哈、萨哈连、瓦尔喀、使犬等部落族群。其中，以虎儿哈部人数最多、分布最广。十六世纪中叶，努尔哈赤以建州女真为基础招徕各部，逐渐形成一个新的民族共同体——满洲。在此期间，包括东海女真在内的部分氏族“咸归于满洲”，成为满洲民族共同体的一份子，而留居原住地的虎儿哈、萨哈连、瓦尔喀等“江夷”，则在康熙年间被统一称为“赫哲”。

赫哲族起源发展的地理位置

辽宁省档案馆藏康熙朝《黑图档》是康熙年间盛京三佐领与总管内务府、京师及盛京各部、盛京将军衙门等机构间往来公文之汇编，其中保留了不少赫哲“新满洲”内迁详情。李文益老师以此为据，在学界已有研究基础上，对康熙朝招抚赫哲族群政策的转变、赫哲“新满洲”内迁盛京及北京的具体安排、内迁盛京及北京后的优抚措施及其满洲化历程，作了探究，为清初各民族“三交”问题的研究提供了一个新视角。

康熙朝《黑图档》书影

李文益老师指出，与其他东海女真诸部融入满洲共同体的经历类似，在康熙十七年以前，清廷推行以武力为后盾的强制性招抚政策，凡抵抗者或杀或俘，对其财产、牲畜大肆抢夺。部分部族留居当地，受到“贡貂”制度严格管控；其余部众则被强制驱离世代居所，被迫脱离传统的渔猎生活，迁至农耕区从事农业生产。这种方式虽短期内解决了边疆民族内迁问题，扩大了统治基础，但也引发边疆族群的强烈抵制，反抗与逃亡事件频发；同时，赫哲族群虽被编为“新满洲”，但难以获得充分信任，不仅统治者防范有加，且旧满洲虐待“新满洲”现象屡见不鲜。在此情形下，赫哲等族群很难对满洲共同体产生认同。

康熙十七年，康熙帝为将赫哲群体从宁古塔徙置盛京，开始转变策略，加大优抚力度。为安置南迁的赫哲人，不惜牺牲盛京原住旗民和内务府包衣群体的利益，在住房、口粮、地亩等方面给予优厚待遇；重视其家庭团聚和婚姻问题，甚至为他们代偿聘礼。这些措施有效缓解了赫哲“新满洲”的敌对情绪，加速了他们在生产生活、文化习俗、语言技能等方面与满洲的融合进程。

《皇清职贡图》内的赫哲人形象

分享会现场热烈讨论

李文益老师的分享内容引发了现场听众的热烈反响和积极讨论。中央民族大学的汪立珍老师提出在搜集赫哲族民间故事时，常常发现有关赫哲族向西迁徙的记载，这些记载是否与沙俄入侵或清军征讨等历史事件相关？我们又该如何看待战争与民族融合之间的关系？对此，李文益老师认为民间故事与传说往往是一个民族集体记忆的载体。赫哲族民间故事中所反映的迁徙信息，很可能是其祖先对沙俄侵扰、清军征伐等历史场景的记忆。而关于战争与民族融合的关系，从历史维度来看，中华民族内部各族群之间的相互矛盾、冲突，是民族交往交流交融过程中的一种特殊形态，这种“另类交往”快速打破了族群间原有的地理隔阂与文化壁垒。尽管战争的代价沉重，但不可否认的是，在特定历史条件下，它是民族融合的催化剂。就赫哲族群融入满洲民族共同体而言，若无前期的强力征服、编旗徙民和强制农耕等措施，就难以在康熙朝顺利实现赫哲族群的内迁盛京、北京及其与满洲群体的快速融合；同样，若对极边渔猎部族单纯施以教化绥服政策，则很难吸引他们离开世代居地并改变其惯有的生产和生活方式，也就难以顺利南迁，实现与满洲民族共同体的融合。

中央民族大学历史学院的张琳老师补充道，清康熙时期让赫哲人南迁，一个重要目的是为了防止罗刹（即沙俄）的南下侵扰，以便在奥恰建立最后一道防线。故宫博物院的张剑虹研究馆员对张琳老师的分享作出了补充，清政府让赫哲族南迁做抵抗沙俄的最后防线正是清军因平定三藩之乱兵力不足所致，也表明了中央集权王朝如果想要控制更广阔的疆域，需要中华各民族人民共同捍卫中国领土完整。北京大学的李睿康博士关注到档案中发现清廷令原住旗民为“新满洲”人腾退房屋一事，认为这后续引发的民族关系从微观史学的角度看很有研究价值。她还以云南省为例，指出清代建构了云南人这个身份，以推动西南地区的民族融合。现场还有中央民族大学的同学参与讨论，指出东北地区的赫哲族，包括其他游牧、渔猎民族已经和满洲进行了较长时间的融合，逐步接受了满族的民族认同。

参会人员合影

此次分享会不仅让现场听众了解了满洲民族共同体自身发展壮大的历程，更从微观层面揭示了清前期民族融合的机制，探讨了清代中华民族从“小融合”走向“大融合”的过程，为理解中国统一多民族国家形成与发展提供了典型案例。